许定国丨网络诗词创作管窥(新诗与旧体)-青色地
网络诗词创作管窥(新诗与旧体)
一,网络诗词背景与现状概说
1991年,面对海外留学生的《中国新闻》网创立《华夏文摘》周刊,是中文网络文学萌芽。其后,中国留学生创办的“枫华园”(1993年加拿大)及“北极光”(1993年瑞典)等电子刊物上开始出现网络诗歌,基本上是“现代诗”,少数旧体诗词。1991年王笑飞创办中文诗歌通讯网,1993年方舟子在其上贴了几十首诗,是为滥觞。1994年方等人创办海外第一份中文文学刊物《新语丝》。以卷首诗形式登载诗作。后推出“诗歌增刊”。在北美汉语网络文学影响下,1995年8月陈丽峰,大陆“水木清华”建成,是第一个教育网站的网络论坛。出现诗词。1999年,国内第一家中文诗歌网站《界限》创办。2000年以来在“全民上网”热潮中,网络诗歌网站飞速发展,2014年已有专业诗歌网站475个。近几年来,“博客”,“微博”,“qq群”,“微信群”,“公众微信号”等网络和自媒体中,群众性的诗词群,论坛,社区,网站的建立更如雨后春笋,如天女撒花。人手一部的智能手机,使网络进入社会每个角落。“诗歌写作现场在民间,民间现场在网络”。仅仅从微信用户超过9亿来看,(2016年)。当前各类新诗,旧体诗词的写作群体在大陆何止千万!网络诗词已蔚为我国历史上空前的诗歌“造山运动”。“诗意的生活”在网民中已成“新常态”。这里,挂一漏万地介绍网络诗词一些前所未闻的诗歌现象:
从诗词知识的教育,宣传,指导看,网络上大量出现诗词发展史(新诗与旧体诗词),诗词基础知识,诗词写作与鉴赏指导,诗词名作系列分析,旧体诗词格律讲座一类的论坛,社区,专题诗词群等。更有运用科技手段制作诗词创作软件,极大的便利了群众,深刻提升大众诗词素养。如“古典诗词撰写器”,“格律诗词写手”,“填词专家组”,“诗词快车”,“爱吾诗词”,“藏头诗在线生成器”,“在线用名字作诗软件”等大量软件,网站。能为你指导写诗填词,检测你作品的格律,为你指导赏析名作,为你生成作品,让群众能象书法字帖临摹一样,画图用圆规一样学习写诗吟词。对我们民族大众的诗词素养培育,升华有不可估量的意义和价值。
从诗歌的群众大普及,大参与大投入来看。近年来“微信公众号”大发展,“为你读诗”,“读首诗再睡觉”等微信移动终端开展的诗歌活动给我们开启了在“自媒体”语境下的读诗体验,出现几十万人同时读一首诗的盛大网络阅读奇观。类似于“私人定制”的,随性自由的网络传播,唤醒大众灵魂深处诗意,培育趋美向善的优雅宁静心灵。如满天繁星般的诗社,诗论坛,诗词群,在大江南北各地的qq群,微信群里,“朋友圈”里到处闪动,大家写诗,读诗,论诗。交流互动都是即时的,“现场感”,“参与感”极强,出现大量的群众性,自娱性诗词唱和活动。其中如“神句接龙”现象。就是某一网友以一句或一联诗作“引子”,大家以诗句接续下去,涌现出成千上万的各种类型的“续诗”,“续句”,“续联”等。出现了不少如“在线续写古诗词大赛”,“网络时代诗歌大展作品选”,“全国诗歌微信群作品大展”(之一到数十),“华语网络诗歌大赛2016年度总决赛”,“新汉诗临屏诗歌大赛”等群众性诗歌创作活动。还涌现“梨花体”,“乌青体”,“羊羔体”,“了体”,“新古诗”,“新汉诗”,“打工诗词”,“现代禅诗”等数量众多的大众民间新诗体。凡此种种,堪称是我们这个“诗的国度”亘古未有的亿万大众诗歌唱和壮观绚丽风景!
从诗词的创作,传播,交流,互动来看,网络诗词彻底打破了传统的诗词写作发表垄断,颠覆并重塑诗学的审美风格,改造了传统诗人作者结构。变各种“诗社”“协会”的小圈子为真正“天下一家”的“大众化”诗词天地。诗人以“70”后,“60”后,“80”后为主体,带动少数“50”后进入网络诗词创作。最大的特色在于两点:发表的自由和互动的自由。传统中国诗词是“雅人”“雅集”。即由“地缘性”,(同乡),“业缘性”(同行),“学缘性”(师生)联系的文人墨客结成诗社,创作交流。结集版印。圈子狭小,地域区隔。百年来虽有报刊出版,有各级诗词“学会”,“协会”,“诗社”组织。发表需审核,发行受限制,读者作者交流难。网络则提供了诗词发表的“零成本”和交流的“零距离”两大优势,在打破刊物发表垄断同时又让作者和读者“零距离”接触,互动,共鸣,双方创作热情可在瞬间碰撞融汇形成“井喷”状态!由于诗词特殊性,诗词读者都是热情的爱好者,属“票友”型(潜在的作者)。无论青年学生,工人,打工的农民工,还是公务员,教师等各界人士,在广袤国土上,人们以诗言志抒情,以诗描摹生存境况,鞭挞丑恶,颂赞美好,编织梦想。用“在线发帖”,“点赞”,“转发”,“续写”,“和诗”,“订购诗刊微信公众号”,“诗微信群布置作业”及各类各级“网诗大赛,评奖”等方式纷纷投入网络诗词创作与欣赏活动。从而给网络诗词创作构建了具有无比巨大人气的“创作气场”和源源不竭的创作动力。短短几年就形成了数以万千计的诗词作者队伍,众多风格流派,汇成民间诗词创作的汪洋大海,形成了我国诗歌史上真正的“民间诗词狂欢”。
在如此盛大的网络诗歌“造山运动”,“民间狂欢”中,肯定也会“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有识之士就尖锐指出网络诗词的“滥,俗,滑,浅”之弊。更有归纳出其“五多五少”表现:“垃圾多,精品少。作者多,名家少。圈子多,建树少。游戏多,思考少。随意多,学理少”。对不少“民间体”一类诗歌现象,舆论进行了严肃批评和引导。“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网络诗歌已成汪洋大海,已具燎原之势。会按照自己的规律发展下去。
二,网络新诗概说
新诗,年轻人的“天赋诗权”!网络诗词流行之初就是新诗一家独大。以青年网民为主,新诗一进入网络就如野火一般飞速发展,出现“众声喧哗,群氓争锋”局面。网站无数“群”无数。
早期有著名的如《诗三百》,《清韵》,《秋雁南回》,《榕树下》,《天涯社区》,《中国青年诗歌网》,《中华诗词》等诗歌网站,论坛,社区。后发展到各地,大小超过千家。至于到今天qq群,微信时代,更无法统计新诗群站,论坛,社区,贴吧,圈子的准确数字。这里,且大略勾勒其概况。并对一些代表作进行简要评点。
从网站,网刊,流派方面来看,从1999年国内第一家网上诗刊《界限》(李元胜)创办以来,《诗歌报》曾推出“中国网络诗人100家”。《千千社区》推出网络流派100家。网络诗歌写手1000人排行榜。诗人,写手以“版主”,“主持”,“驻站诗人”,“签名作家”等身份出现,有五大诗歌群体(网刊):“中国诗人”,“诗生活”,“诗江湖”,“唐”,“诗歌报”。2016年8月5日网上发出“中国十大诗人微信群”评选结果。(从全国150多个纯民间诗人微信群评出)。影响较大的流派则有“今天论坛”(朦胧诗派),“现代禅诗探索”,“非非评论”(非非诗歌),“低诗歌”(垃圾派),“第三条道路”(同名诗群),“诗江湖”(下半身营地)“北京评论”(垃圾派营地,低诗歌论坛),“打工诗人”“女子诗报”(民刊网刊)等。
从创作风格,诗学追求,作品特色来看,有以下八大类的粗略划分:有“立足国计民生”的“民本诗歌”,“专注底层”的“打工诗歌”,“坚持反讽反抗反省”的“撒娇派”,“破坏即建设”的“空房子写作”,“反理念反方向”的“垃圾写作”,“与世界不正经”的“荒诞写作”,“游戏文字”的“灌水写作”,“性突破口”的“下半身写作”。其中最早影响最大的是被称为“中国低诗潮”三大代表的“下半身”(民刊,2000年7月),“垃圾派”(2003年3月),“低诗歌”(2005年11月,网站运行)。他们发行个人电子诗集,开通诗歌博客,搞诗作诗人排行榜,开辟“低诗相册”,“低诗视频”等“超文本”创新栏目,综合了文字,画面,声光音乐等元素。令人耳目一新。但诗歌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这里对网络新诗的一些主要作品及“网红诗创现象”简要评析。
1,“低诗歌”,“垃圾派”系列分析:
“低诗歌”系列中首推“垃圾派”,曾被誉为“中国先锋诗歌增长点”。有所谓“十大垃圾诗人”。有两大特色:“崇低”和“审丑”。与传统的“崇高”反着干,是谓“崇低”。和传统“审美”拧着来,是“审丑”。“祛魅,祛美”,以丑见丑,以丑抗丑。诗体格调“反饰直白,粗陋玩世”,语言惊世骇俗,畸形怪诞。以低俗,恶俗乃至“贱民”腔调,“痞子混混形象”来还原世俗原生态,有大量的作品不可卒读,了无诗意,人叱为“裸奔”,“非诗”。这里把“下半身”基本排除在外,其“意淫系列”,“屎尿系列”诗都令人瞠目结舌。先看最优秀的“打工农民工”诗歌系列。(早期都归于垃圾派)。《错误的时代》(黄土):“一个农民说,这时代真他妈的刁!俺们刚吃上肉你们又吃菜了,俺们刚娶上媳妇你们又独身了,俺们刚吃上糖你们又糖尿了,俺们刚学会打电话你们说要宽带上网了,俺们刚在电影院约会你们又网恋了!”。。。。。。。最后来一句“民工刚进城你们又开始下岗了!”。这首诗完全可以是赵本山黄宏小品的精彩台词!事实上这首“打工诗”一直流行活跃在人们手机,电脑笑话里。中国式的幽默反讽尖锐揭露现实城乡差距,弱势群体的调侃自嘲又流露出无助无奈。工农大众原生态刻画惟妙惟肖。《劳动节》(管上):“这一天全世界劳动者都放假了,只有父亲还在山坡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短短的“三句”,向世人揭开中国农夫的苦难宿命,贫困挣扎,给人以心灵的战栗。“打工诗人”郑小琼的《人行天桥》则以刀削斧凿般的冷峻刻画“讨债民工”的惨死:“我信仰的诗集让一个时髦小姐撕了三页走进了公共厕所,官商们共建的楼群在不断繁荣着腐败虫与贪污鸟,一个讨不到工钱的外来工从第四十八根铁柱跳了下去,他白色的脑浆迸地”。。。。。。在《民工列车》里,管党生表现出在群体麻木盲动中自己更深刻的人生迷茫:“拥挤,各种气味同时出现,在这些盲目的人中间,我最盲目,他们去挣钱,我去哪里,这么多年,每当年节,我都在中国大地上奔跑。”徐乡愁在网诗论坛久享盛名,其《解手》一诗别具一格,讽刺尖锐又引人深思:“我是把揣在衣兜里的手,解脱出来,把忙于数钱的手,解脱出来,把写抒情诗的手,解脱出来,把给上级递烟的手,解脱出来,”接着作者针对“高举旗帜的手”,“热烈鼓掌的手”“举手表决的手”,都大声疾呼“解脱出来”!使人为之膺服。在《我倒立》一诗中他运用“视点后空翻”新颖手法深刻尖锐揭露现实中腐败及人性丑陋虚妄一面:“我发现人们总是先结婚后恋爱,先罚款后随地吐痰,先受到表扬再去抢救落水儿童。。。。。。。先对干部进行严肃批评教育再去大搞贪污腐化!”。反语反讽,反话证伪,收到了“把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讽刺批判效果。但同是此作者又有《屎的奉献》,写出“屎是米的尸体,尿是水的尸体,屁是屎和尿的气体”这样的“恶俗”句子,尽管他用“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字样来遮掩,人们还是对诗末的对祖国高呼“我奉献屎”嗤之以鼻。诗,毕竟是美的化身,“屎尿”还是去浇庄稼吧。垃圾派的创始人皮旦(老头子)在《两个流氓打了起来》写他们在公厕里斗殴,抓起“大便”作武器互相攻击,“屎战到底”。更是读之欲呕。
2,微信时代优秀诗歌与“各体”诗歌分析
在微信时代,新诗创作大量在手机微信群里,(qq群)里涌现。其“先锋”性反而被大众化,通俗化消解。出现大量好诗,鱼龙混杂,也出现大量“口水诗”,“废话诗”(即各种”xx”体)。影响颇大也颇具实力的首推“新汉诗”。发起人“原野牧夫”(张雁,湖南郴州人),号称“中国当代民间诗人第一人”。未在官方刊物发表一首诗,有作品却被收入“大学语文”教材“名作欣赏”。创办大型世界华语诗歌生活刊物《潮流。岛》,“世界新汉诗联盟网站”,驻站诗人号称4500人。五大版区。有“新汉诗原创”,“新汉诗诗会”及研讨会,著《新汉诗理论与漫谈》,办了十多届“新汉诗代表诗人在线研讨会”,举办“新汉诗临屏诗歌大赛”。口号是“诗歌就是生活,文化就是时尚”,曾痛陈“梨花体”等低俗“口水诗”危害,向温家宝总理上书,致力于“21世纪汉诗文化复兴”。提出新汉诗“三美”:含蓄美,张力美,意境美。代表作品《七月流火》起句不凡:“我赤足站在沙滩上,不远处的垂柳,恹恹地挂满了夕阳和所有的日子”。把大自然“拟人化”“主观化”,且具有时空穿透力。“焚烧自己最后羽毛,引那堆篝火无意间受骗上当。七月,流火,河面上的白色云朵,也终于被无端点燃,羽毛哔剥作响的声音,一直在睡眠的水底下飘摇。”作者熟练运用“通感”手法,融视觉听觉乃至触觉于一体,“无端”“睡眠”等词反复强化“拟人主观”,情景合一的意境。另一篇《让爱情和麦子一起成熟》,这样的诗化手法愈加成熟:“我怎能说出那句话,让雨点羞红五月的荻花”。画面上人花相映,娇羞妩媚,煞是动人。“麦田里的收获季节,随着石头的呢喃早早来临,而你,是那只透视空气的青鸟,站在石头边的麦垛上”。以古老的“青鸟”形象寓意,又赋予现代魔幻情趣:“石头”会“呢喃”情话,飞鸟在“透视”时空。新汉诗的“诗化水准”的确高人一筹。无独有偶,同是诗化描绘河岸夜色的佳作还有《全国诗歌微信群大展之十三》的《夜没有沉睡》(童心公主):“夜,没有沉睡,坐在星星的河边。静静的弹琴,燃起篝火。火焰舞动欲望,跳出洁白的胴体”。开篇沉静,平中现奇,勾勒一幅动静相衬,静中寓动的河边夜色。接下来诗人笔触精灵般跳跃,出神入化:“它那黑衣服上的泪,在大地上奔跑,跑在无人的旷野。”把“泪珠”拟人化,还会“倾听小溪的安慰,众鸟的吟唱”!这里运用“倒转”手法,不是描绘泪水投入流水怀抱,而匪夷所思地想象溪流来安慰泪珠!往下更是妙语连珠,奇思怪想迭出:“仰卧在绿绒之上的想象,肆意妄为,堤岸上的柳摸黑打捞,陈年散落的细碎,沿街以及高楼的霓虹,哭泣之后自己梳理骨架”。读来有些心惊:垂柳婆娑,拟人幻化为打捞时光的“网”,风拂柳丝,被喻成深夜河边嘤嘤哭诉之声,还在“梳理骨架”!后来呢?“错过航标的夜露和时光的兵旅,丟弃行囊中的叹息,被爬上船舷的渔火,引渡归去”!这个盈满诗意想象的结尾,以多重拟人幻影交织出“渔火”引渡“苦海叹息”众生的朦胧美意境。全诗在准确的细节勾勒(心理,景色),灵动的抒情画面,飘忽的诗意拟人幻化,都达到了一个成熟高度。
在艺术性上相形见绌的则是大量的“各体”诗歌。被广大网友“吐槽”并广受舆论诟病。叱为“口水诗”“废话诗”“非诗”。称之为“体”多半是嘲讽揶揄贬义。此处略加介绍,评点。先是“梨花体”(赵丽华谐音),其“诗”都是“大白话”分行排列:如《一个人来到田纳西》,“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了”。了无诗意。后有“乌青”体(郑功宇,网名乌青),白话加废话累叠:《对白云的赞美》“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特别白,特别白特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啊!”当即就有网友仿其语气:“你的诗真烂啊!很烂很烂啊。。。。。。。简直烂死了啊!”。“羊羔体”则是武汉市纪委书记车延高名字谐音,其名言是“什么是诗?一句话分好几行来说就是诗!”。其“诗集”获鲁迅奖,诗坛大哗,抵制,斥为“伪文学奖”,后被取消。成为2010年十大文化事件。有自称“零度抒情白话手法风格”的《徐帆》:“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一墙之隔,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人讽之为“回车键里出官诗”,作为一种白话叙述风格无可厚非,但作为“诗歌”,显然差强人意了。可以去写散文。在上述三种“体”之外,还有三种网诗值得注意:“现代禅诗”,“了体”,“打工诗”。
“禅诗”顾名思义,是“禅味”,“禅境”在诗中体现,重在对生命的“觉悟”。古石(张伟,四川)的《夜听清溪河》是这样描写:“月光如水,深夜的清溪河边,除了静静的流水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听得如此真切,它象一根又细又长的线,缓缓地穿过我身体的针眼。”。这样深切细腻的“生命体验”,确有过人之处。古年石喜欢写“古寺”:“一场雨把山路,洗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随着鸟鸣,静静地走在去山寺的路上,”“钟声”,“空无”。“一路清脆的鸟鸣,鸣绿了整座空山”。雨洗俗尘,寺钟遥廻,鸟鸣空山,触目皆绿。这样的诗化意境很美。禅悟也深。“了体”,是2016年7月重庆媒体推出的新诗体,“了人”(吴丹,重庆警察)以“白话古诗”(五七言)形式写的“顺口溜”或“打油诗”。简捷明了,短小精干,“接地气”。有俗得“恶”的《趣事》,写登山看见“花狗交配”,“鹩哥观战”。俗不可耐的《沐浴》“沐浴澡盆里,水深至肚脐。想要转转身,四面都碰壁,既然水温暖,盆大更安逸。两样都想要,可能是问题。”也有雅俗共赏的好诗:《踏青》“露润桃花艳,雨洗柳色新。风梢老树语,心空万物轻”,隐然有些“禅味”。《人在旅途》“时空迷乱有点累,机场码头席地睡。能伸能屈乃丈夫,背方触地鼾如雷”。豁达大气,溢于言表。这类诗介于旧体新体之间,总的说在诗化意境上还略逊一筹。弄不好就沦为“薛蟠体”。而“打工诗”当前已蔚为大观,除去“泡沫”不论,由于贴近生活,体察民工疾苦,情由心起,流畅沛然。新诗古体均优,这里聊举几例新诗。《故乡》(尹宏灯):“故乡锈了,在一个深夜,被人发现,连夜撬开,沉埋多年的玻璃。双眼仍被童年那场雾,朦胧着,记忆象头犬,嗅着乡村的烟,便缓缓往回爬,它爬过的土地,长出成片的绿庄稼”。起句惊人,故乡锈了!令人愕然之中隐痛泛起。诗人思乡之苦!心都要锈了!记忆中的故乡是靠记忆来润泽,在记忆的土地上绿满原野。。。。。。。而在思乡游子《渴望定到一张这样的火车票》(家禾)里,“那个一张窄窄的火车票,每年一盼,年复一年。那一头,母亲白了鬓发,这一头,我长长的耐心磨损了青春”!虽然有模仿痕迹,字里行间却流淌人间真情。动人以情,诗贵真情,不可游戏。这就是草根打工诗却远远高出俗傲“xx体”的奥秘。
3,网络诗歌的“狂欢”:“神句接龙”网红现象
2016年二月和八月,网络诗歌爆发了两起“狂欢”。都是网友在“微博”上贴出诗句,由于意蕴丰富,诗意情趣盎然,引得全国网友诗兴大发,短时间内“续诗”数十万,“转发”“评论”数百万,堪称诗词唱和“曲水流觞”的现代版,在这诗词狂欢中人们感叹“国人诗性未死”。先是二月有杜子建(作家)改唐代诗人韦应物《简卢陟》诗末联“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作“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在微博上发出征集“续诗”请求,立地卷起“续诗狂潮”。在众多唱和诗中,杜本人最看重这三首:“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醉里经年少,乍醒华发生。沧浪星野阔,月涌浮骚声。我恨鸿翼轻,难渡天下人。”(翩竹)。读来很有沧海寥廓,壮怀难酬意气。以下首联略。“脚踏星汉履,漫步上昆仑。望眼不见仙,低眉叹伊人。却见春枝里,斜倚桃花君。”(马旗)。起句有雄浑气,后转婉约,末句清新可人。最大气磅礴,吞吐豪迈的是:“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夜帝王)。其他佳品众多,如“闲约二鸿儒,黄昏扣柴门”,“醉里乾坤大,醺然笑平生”,“三杯不知暖,笑眼看醉人”,“春江月色涌,尽疑白雪生”。笔者当时也疾书续诗一首:“可识五幺六,夜盗三家村。神州一片红,下乡独我们。回城鬓毛衰,有悔无青春。盼到二胎潮,老妪难再生。我有一壶酒,难与话平生!”。聊表老知青一腔愤懑。以上白话旧诗体,也是新诗诗潮中的浪花一朵吧。八月初,有“菊平姐姐说你好”网友发一条微博:“我还是很喜欢你,象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这句洋溢青春浪漫气息的诗句也是掀起满天诗潮,网上和诗之众,令人惊讶。有归纳为“xx版”,“xx篇”。如“文艺篇”:“我还是很喜欢你,象炊烟袅袅几许,棠梨煎雪又落雨”。(以下首句略)“象等了很多年故人的老城门,茕茕独立”,“柳动蝉鸣,日落潮汐,不能自已”。“象云飘泊九万里,不曾歇息。”“象风中簌簌飘落的桂叶,碾落成泥。”“象暴雨滴落在绿苔红泥上,柔软散去。”大都词句清丽,意境温馨。类似的还有“风花雪月篇”:“象开在悬崖边的花,孤芳自赏却期待怜惜”,“象挂在枝头的明月,圆缺盈亏,我独爱你”。更奇的是“数学理工篇”:“象反函数与坐标轴,可望而不可即。”,“象平行线一样无限接近,永无交集”。把抽象与诗融合,立意新奇,情理结合。又有“追星篇”,“大神篇”,“吃货篇”,“搞笑篇”等,层出不穷。呈现出网络新诗青春化,“萌态化”的锋锐朝气。
三,网络旧体诗词概说
传统格律诗词创作在网络中呈现出复杂状态,根据对“格律”态度和实际运用情况,在“循旧与创新”矛盾中大体分三种类型:“守旧”,“创新”,“折中”。随着传统文化热持续升温,“守旧”派态度异常坚定,把格律上升到“国粹”“传统精华”高度,视若珍宝,甚至对“中华诗词学会”的“中华新韵”(普通话)大加排击,一意保守《平水韵》,《词林正韵》。“创新”派则全面出击,有“实验派”众多诗社,论坛,有“新古诗”运动。“白话诗词”大行其道。如“打工诗词”,“了体”,“才干体打油诗”,“古诗词百搭”,“新诗旧体对接”等现象充盈网络。“折中”派则是主流派,中华诗词学会《21世纪中华诗词发展纲要》提出“声韵改革”。“倡今知古,双轨并行,今不妨古,宽不限严”。推行“中华新韵十四韵字表”等。于是网络旧诗词创作百花齐放,新旧并存,旧体繁荣,创新蓬勃,造成一个文化含金量极高的网络文化现象,极大提高整个民族的诗词素养水平。
1,“三体并峙,七子争锋”概况
综览网络旧体诗词,呈现“三大诗体”雄峙,三分天下之势。即“实验体”(创新派),“雅正体”(守旧派),“新台阁体”)(老干体)。其中“实验体”与“雅正体”诗人多有交集,“老干体”则与“白话新古诗”等有交集。《中华诗词》学会及刊物,网站,论坛等以“主流”胸怀兼容并包,海纳新旧。真正做到了“双轨并行,今不妨古”。
先看人数最为众多的“老干体”,由“中华诗词学会”以下,全国各级“诗词学会”,“诗社”林立,团体会员200多,会员十余万。出版发行的团体,个人诗集数以千计。网络上声势浩大,作品无数。由于作者多为离退休老干,故名。由于多是歌咏时事,“逢节而咏,遇喜颂赞”。又称新“应制诗”,新“台阁体”。一般认为有这些特点:题材上“接地气”,奉行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结合创作原则。关注重大时事,歌颂重大成就,时代英雄,楷模。揭露贪腐,同情底层,为百姓疾苦“鼓与呼”。艺术手法上“英雄大气”,“现实气场”强大,以民族自豪感,革命英雄主义驱遣诗句,大气磅礴。纵情挥洒。语言上通俗易懂,白话“时语”入诗。早期不太讲韵律,“国学热”后,渐专注格律。多以中华新韵为准。其代表作如:《两会颂》“两会精英倾智囊,议商国是献良方。蓝图绘就兴邦路,科技打开金库房。舟听指挥游月海,人随调遣拓西疆。喜看一代新旗手,率领人民步小康”。大气豪放,神乐心眼上天入地。歌咏随口,少些诗意诗境。又如“祝贺xx胜利召开”一类,“群英汇萃气吞虹,喜见神州舞巨龙。巧绘宏图云浪涌,高扬赤帜国威隆。虎添双翼开新宇,鹏展重宵驻劲风。万马奔腾齐奋进,千秋伟业耀苍穹”。同样的豪迈高歌,意气挥斥。但放到哪里“祝贺”都可用,流于“套路”“陈腔”了。主要是缺乏诗的“灵魂”:意境。“云浪”,“巨龙”内涵空洞等。但众多“老干体”中也不乏佳作。“中华诗词论坛”“淖月居”诗友编录的《首届中国百诗百联大赛得奖作品》里,有“一等奖”王少峰的“临江仙”《北京奥运成功举办》:“锦绣神州开画卷,筑巢引凤堪嗟。迎宾击缶更鸣茄,祥云擎圣火,龙虎闹京华。回首百年惊旧梦,沧桑变换争夸。醒狮漫舞喜天涯。一方中国印,红染五洲霞”。格律工整,遣词老到,以细节点染,勾画意境美。“二,三等奖”有几首七律,看这首《咏旧自行车》(王翔云)“漫道斑斑锈晕生,长安道上久驰名。轮胎旧为征程远,把手牢因方向明。南北东西宽进退,春秋冬夏任阴晴。铮铮铁骨根根在,何惧人间路不平”。韵律谐和,文词流畅中有“诗境”造型:铁骨铮铮,掷地有声!是雅俗共赏好诗。再看《七律,雪后登山海关》(许清泉):“一上雄关境界开,山川万里待诗裁。皑皑雪野铺宣纸,莽莽冰河展砚台。百代攻防长画卷,此身忧乐小题材。何当笔借风云力,点染天龙破壁来”。诗意干云,诗境豪阔,遣词精当,佳句迭出。其“待诗裁”,“风云力”,“天龙破壁”等堪称神来之笔!
“雅正体”代表网络旧体诗词的“复古正宗”。是“传统派”。有“吴门诗社”,“铭社”,“承社”等。其代表是“留社”。2003年11月,网名“莼鲈归客”等人在杭州发起“留社”诗社,在“留社雅集”会上有40余人,“实验体”的“重镇”(嘘堂)也出席。宗旨是“留以存脉,文以致道”,以诗词文原创为重点,唱和交流,结集有《留社丛刊》(第二辑在网上)。作品风格古雅,格律讲究,精工打磨文词,着意雕琢诗境。但内容往往不接“地气”,与时代现实脱节,读后有“不知今夕何夕”感,有浓厚“遗老气”,而专注于个人小天地,是其普遍弱点。看这首《浴鹄湾》(lug):“野境无人翠色鲜,双飞苍鹭自翩然。久徊廊下如忘世,爱此清漪雨脚圆”。诗意清新,勾勒准确。但终究是格局不大。蓝衣的这两首小诗读来十分可人。《观燕》:“燕子看人不欲飞,人看燕子久忘归。两相跌入春风里,草树明花深四围。”流丽婉转,意境迷人。《重阳近》:“树树金风摇落晖,溪山莺老绿犹肥。阿爷居处新凉未,儿女重阳如约归。”勾勒景物特征准确,思亲乡愁动人。《杭州某名胜感怀》(郁庵):“此眼枯时东海枯,上苍玄妙倩谁扶。蛟龙三尺为相待,风雨千年世所须。物外遨游波作画,人间漫咏唾成珠。飘零我亦清阑甚,一宿西湖客梦孤”。手法清灵,诗境清寒,诗意清空。也是孤苦漂泊的个人感触。倒是“乐堂”这首《念奴娇,寄军师》颇有辛稼轩之风:“好书耽酒,卧长松千尺,是何风骨。人道襟怀真磊落,爽气西山清绝。半顷烟霞,一陂秋水,滋味公应悦,谈龙说剑,幽窗飘尽黄叶。”这上阕起句,隐逸中有风雷之气蕴含,书酒自遣,块垒难消。“谈龙说剑”的英豪气却消磨在幽窗黄叶里。写景佳句“半顷烟霞,一陂秋水”,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味。下阕更妙:“子曰饮水饭蔬,曲肱为枕,富贵云何物。自笑营营身非我,肝胆秦淮孤月。太史公言,闾巷中人,十九身名灭。庄生醉倒,觉来恐是蝴蝶”。作者先引用古贤格言,抒发甘于清贫,傲视富贵心绪,又在“秦淮”(风月)和寻常巷陌(卑贱)之间大开大合,左右冲撞,求雅不得,由雅入俗而不甘心,只好自嘲:“自笑营营身非我”,感叹“身名灭”的幻灭痛苦,再回转笔锋,以庄周梦蝶典故结束。留下深沉叹息,迷惘。词中情感丰沛畅达,跌宕有致,韵律严整,哲理诗情融为一体。堪称佳品。从上述可见“雅正体”诗人群在目前代表网络旧体诗词的“阳春白雪”,在继承传统诗词的艺术性上独步一格,成就最高。标志着旧体诗词的“网络中兴。”
“实验体”则在旧体诗词的继承与革新的结合上做出了宝贵贡献,在准确继承旧诗词文体格律形式基础上求新求变。创作“属于21世纪的旧体诗”,写“时尚诗词”“娱乐诗词”。广接地气,反映现实,佳作最多,影响最大。“形式上复古,内容上新诗”,即诗词的格律用韵是旧的,意象,风格是现代的。如这首“实验体七绝”:“鱼想肉丝藕想秋,醋糖排骨亦溜溜。清汤白菜如卿我,不淡不咸到白头”(《东方早报》2014年7月3日)。由俗入雅,意象巧思,哲理自然。有人或叽“顺口溜”。但大量的“实验体”诗词却开创了旧体诗词新天地。网上活动主要在“今天论坛”,“光明顶论坛”,“故乡古风论坛”等。有“临歧十二友”等诗人群及大量作品,公认以“网络诗词七体”(七子)为代表。
“嘘堂体”,段晓松,(1970年生)。号嘘堂,创作量大,寓意深广。人誉为“网上五言长城”。自认“亦古亦今,亦外亦中”。如《午寝》:“午后思如茧,阳光寸寸敛。拉紧百叶窗,叙事遂幽远。瓶花隔镜开,灿然若积藓。时间之断层,合拢我双眼”。语言文白交杂,自然流畅,直抒胸臆。其著名的《古诗九首》广为流传,限于篇幅此处略。从其《春日杂咏》片断可窥一斑:“阳光初温暖,街道净无藓。才经宿雨过,明绿正扩展。楼台相比邻,凉台叠层卵。衣裙为谁鲜,凌风亦消散。主人或幽居,或俟夜乃返。入则世界空,其出生息满”。。。。。。中有“嵌入广告牌,上午十点半。二零零三年,思想似黄疸。”等“时语”“白话”。《瑞金路夜档》:“粗盘盛热面,急火供青螺。啧啧辨滋味,犹待酒微酡。妖女三两至,腻语细如荷。来去经我侧,座位借一挪。蕾丝谩移影,夜明交潜歌。永忆秦淮浆,喑然水中摩。”內容是现代生活,语言是通俗白话,笔触则生猛跳脱,由深圳夜排档“喧嚣”联想到秦淮河“浆声”喑哑。时空穿越,大俗大雅。是他最大特点。
“李子体”,曾少光。“李子”(网名,下略)。是网络诗词“奇才”,其作品形式复古,內容现实,时代镜象,意象新奇。如《眼儿媚》:“也爱衣间拭啼痕,也爱说乾坤,青楼好梦,春山好雨,此即青春。而今老尽风烟矣,漂泊复何存。月华为父,梅花为母,生个诗人。”以白话俗语出雅致风韵,灵动简捷,结句新奇。最奇特的是能把新诗旧体“对接合体”,堪称一绝。其《采桑子》:“亡魂撞响回车键,枪眼如坑,字眼如坑,智者从来拒出生。街头走失新鞋子,灯火之城,人类之城,夜色收容黑眼睛。”韵律符合旧体规范,但如果分行排列则是地道的现代诗。《忆秦娥》亦是:“夜斑斓,乌鸦偷走玻璃船。玻璃船,月光点火,海水深蓝。满天星斗摇头丸,鬼魂搬进新房间。新房间,花儿疼痛,日子围观。”意象之奇诡,语言之新潮,新旧合体,匪夷所思。最为人啧啧称奇的是这首著名的《鹧鸪天》:“生活原来也简单,非关梦远与灯阑。驱驰地铁东西线,俯仰薪金上下班。无一病,有三餐。足堪亲友报平安。炎凉世味相斟酌,为择言辞久默然。”其“驱驰地铁”句与他的另一名句“早起挤公车,晚归从贯鱼”,在广大的都市打工族中产生广泛共鸣。这样“接地气”的佳作,充满生活气息又在古典诗词格律上中规中矩,是旧诗词由贵族化向平民化深刻转变的可贵探索。
“不觚体”,张智深,“不觚斋主”。其诗词多巧思,用奇巧,又名“巧思体”。把现代修辞手法运用于旧诗词。警句迭出,意象鲜明。如《下马石》:“独立皇陵侧,端居孔庙前。千官皆下马,一石独无言”。言简意深,冷峻峭刻。同风格的还有《寄远》:“清宵孤月冷,有梦出罗帷,渺渺秋江上,风骑一叶飞”。不是寻常的叶随风飞,反是风“骑”叶飞!巧思正在反常中。也有清丽脱俗风格的《山径石阶》:“青蓑幽步碧苔寒,渺雾空蒙石阶残。一曲湘山春似梦,水音阶上雨轻弹”。颇得古人七绝小诗清空灵妙之气。
“金鱼体”,金正鱼,“金鱼”。钢琴师。擅以音乐解诗评诗。其诗清新天成,雅俗共赏。有讽时世锋芒。《答友》:“少年壮志易消磨,也向杯中学醉歌。真理由来当世少,英雄一贯舞台多。应离激烈风兼雨,莫学天真火与蛾。从此是非君莫问,今天天气呵呵呵”。佯狂委蛇,实则悲愤。同样描写都市场景又涵蕴哲理的还有《夜》:“如碑夜灯光,影射夜伤疤。思想在稀释,灵魂在累加。天空飞纸屑,街角落多雅。有客悄然过,手中玫瑰花”。在诗意画面中以白俗句子勾画“思想”的苍白,灵魂的盲从,难得。
“兽体”,曾峥。“独孤食肉兽”。以“新人类”视角写旧体。如《永遇乐,不来电的城市》(节选):“城市浮游,万千因子,碰撞无限。对面车中,恍然是你,但发型都变。七年梦里,可曾有我,夜雨轻灯万点。又寒江,末班船去,堤长基空人远”。现代生活词汇,古典韵律节奏。能和谐于一体,且流畅盎然,生趣引人。也有深情的《随州往事》:“邻舍炊香笑语闻,窗前支颌一灯昏。汽轮呜咽入前浦,手电高低过别村。几处渔鸥荷底宿,全家合影枕边温。不知慈父归来晚,风雨声中轻掩门”。乡愁悠悠,亲情温馨,跃然纸上,可见“独孤”不孤。
“覆眉体”,许方冬子。“80后”,“发初覆眉”。浪漫代表。善于轻勾淡扫手法,画面疏离清空。且常有佛教语入诗。如《绢花》:“绢花,绢花,炼秋心,偃露华。此佛泪耶?此诗魔耶?赋彩生命败梦野,怒香支离唐朝夜。裂轴春想与蝶化,焚绽一瓣七言罢。。。。。。”。雕琢词句过甚,有以词害意之累。倒是这些小诗词歌咏随心,自然天成。《桃花》:“等闲烟雨送黄昏,谁是飞红旧主人。也作悠扬陌上尘,那年春,我与春风错一门”。《如梦令,与南华》:“灯火长安街晚,瞥过青花纸伞。或我不能逢,逢我去年人面。三愿,三叹,与子宛如初见”。寥寥数语,将三个诗坛著名典故纳入:“去年人面桃花”(唐代崔护),“雨巷丁香纸伞”(现代戴望舒),“人生若只如初见”(清代纳兰性德)。且全词浑然一体,娓娓情深。文化品味甚高。
“书生体”,赵缺,“书生霸王”。提出旧诗词要“四化”:“时代化,精品化,大众化,市场化”。其《情人节》颇带少年调侃搞怪气息:“独坐西窗下,咖啡已半凉。平生甜蜜事,恰似口香糖”。令人莞尔。但直面人生疾苦的《。。。。。。修鞋匠》更具同情悲悯情怀:“斜举新来货,殷勤对日光。钢丝穿韧线,板凳靠泥墙。且待鞋将好,休怜饭欲凉。久经皮革味,世上已无香”。在《进口浴缸》中,作者对贫富悬殊的现象无情抨击:“陶瓷舶来品,万里沐风尘。来蓄华清水,先邀富贵人。惊他一缸价,是我十年薪。我亦非贫者,淮河有难民”。可见“书生”还是以笔为剑,为民请命的强者“霸王”!
2,白话旧体诗词创作概况
在旧诗词创作热潮中,有两个看似截然相反的网络现象耐人寻味:一个是大众的“国学”水平,旧体格律修养大大提高,在网络大课堂里,人们学古诗,写古词。更大胆地以格律标准来测定量度古诗词作品,有发现前人作品不合格律的,(包括名家伟人)。有针对当下作品品头论足的,2016年的两大文化现象前所未闻:一是著名学府浙江大学“文言校庆公告”以“赋体”形式发表,遇到网友运用韵律知识纷纷批评纠错。一是高考考点大门“楹联”,不少名校“名联”也遭遇“滑铁卢”。在大众的诗词修养面前,名校尴尬,教授嗫嚅。另一个则是“白话旧体诗词”写作在民间,网上蓬勃兴起。反映大众迫切要求诗歌创作“与时俱进”愿望。主要有三大派:“新古诗”,“才干体打油诗”,“打工诗词”。
“新古诗”。由台湾诗人,学者范光陵倡导。(范是范仲淹后人,“世界诗人大会主席”)。主要观点是“不薄新诗爱古诗”,保留古诗格式,要有现代语言,思想。每首四行,或二字句,或五言七言。二,四句末字押韵即可。好处是简易质朴,清新刚劲。并便于翻译成外文,与世界交流。大陆也有众多响应者,践行者,网友“雪满苍峰”在博客中呼吁“不要为死去的音乐美即平仄格律牺牲诗的意境”。也倡导新古诗词运动。号召多写“古风”。范的作品如《黄鹤楼》:“千丈黄鹤楼,游子思乡愁。古人皆已去,今人看江流”。明白如话,琅琅上口。但诗味不浓,缺乏境界。又如《白发》(为大陆去台老兵回乡探望捐旅费):“白发老兵古来稀,清风明月战时衣。万里关山千行泪,昨夜又向故乡飞”。首联抒老兵情怀豪迈,明月战袍相映,颇有“龙城飞将”气概。后二句转韵转调,以思乡泪哀婉情作结。全诗豪放婉约兼得。意味深长。总的看,新古诗的探索还没有标志性的代表作。
“才干体打油诗”。尹才干。1978年提出“新韵体”。以汉语新声韵为标准的白话体古体诗。不拘平仄,用“中华新韵”。其《论打油诗》旗帜鲜明,放胆无忌:“无格无律不必愁,诗歌路上潇洒走。平仄害意不可取,有感有情就是够。无病呻吟非诗文,陈词滥调最堪忧。不拽不拉不拼凑,可诗可曲可打油”。诗风畅达,节奏和谐,我口唱我心,我诗随我口。严格说有偏见,因为“平仄”并非总是要“害意”,实际上这首“打油”之所以鲜明上口,正是暗合了平仄的音乐美。在《尹才干打油诗集合》里,还有《浪》:“一浪一浪又一浪,浪浪撞在石头上。明知前浪折了腰,后浪还要跟着上”。白话,俗理。更类“顺口溜”。谈不上诗的意境。为人称道的《故乡》用了文词“回环”技巧:“君自遥远故乡来,却说故乡在眼前。来日村口茶飘香,何不饮后再向前。他日回到故乡去,可知茶味如从前”。围绕“故乡”“茶味”反复吟唱,时空变幻交错,意在渲染强化意象却未如愿。因为关键“时间点”混乱,(“既是眼前,又是来日,再又是他日,从前”等)读后一头雾水,诗意象不够鲜明。打油诗的普及率很高,据某地诗词学会与某大学中文系2016年6月发布的联合调查数据显示,旧体诗词创作中,认同“才干体”的有百分之八十九,坚持写“古风”的百分之五十八,写“格律体”的百分之二十四,写“老干体”(新声韵)的百分之四十四。可见旧体诗词新声韵改革的大众呼声之强烈。
“打工诗词”。是当代中国最贴近时代,关注底层生存状况的“边缘文学”之一。初期是农民工自编的“打油诗”,21世纪以来,“90”后民工文化程度提高,一些作家也加入创作。佳作颇多,如诗人左河水的这“一老一少”咏叹词:《鹧鸪天,少年打工》“掩泪辍学别母亲,几番流浪获工薪。日暮劳累如霜打,夜半攻读若踏春。别忘我,梦中人,万千离恨为脱贫。仰天长啸迷蒙月,何日天涯返小村。”(《中华诗词》2014。4期)。上阕叙事,突出“少年”泪别故乡,于繁重劳作之余苦读之乐,下阕抒情,有朦胧爱情向往,更有思乡思亲渴望。点染少年立志改变命运的奋斗,也不回避现实的迷惘忧虑。文词流畅,格律安稳。同词牌的《老农打工》则更具忧患感:“老汉离乡为育娃,几多苦楚在天涯。日修豪宅熬寒暑,夜宿窝棚受咬扎。节膳用,戒烟茶,赚了学费备零花。望乡放眼何处是,四面楼林不见家。”原汁原味的生活语言在古典词牌里畅如流水,言简意深,意象鲜明。在艺术水准上远超一般“打油诗”。其他打工诗人还有尹宏灯的《打工苦诗》,揭露民工“起的早过鸡,干的比过牛,吃的不如猪”,“菜里可以吃出草,汤里苍蝇在洗澡,桌上蚂蚁在赛跑。”等恶劣生存环境。希和的《打工行》则抒发民工的悲凉心态,思乡盼归望眼欲穿:“独来上海秋已深,世象皆假梦何真。他乡倍感秋雨冷,新病更觉归心沉。”“晓梦向家曾无迹,高楼盼归费眼神。人生但有一线路,谁愿长入打工门”!作为最接地气的白话旧体诗词,“打工诗词”给我们的诗词民间创作提供了一个典范。
2016/8/20于衡阳“廻雁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