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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神慈禧赐名,一代“针神“,她是第一个走出国门的女艺术家-寻匠之美

慈禧赐名,一代“针神“,她是第一个走出国门的女艺术家-寻匠之美
被世人铭记的最好方式,
是成为传奇。
沈寿
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上,
一副针绣的《耶稣像》惊艳亮相,
上百种精心染就的不同丝线,
生动地展示出人物的肌理色泽,
过渡自然,犹如油画的明暗变化。
最让人称绝的是,
绣像上的“滚针”技法,
创造性地将多种不同的丝线穿在一根针上,
将荆棘冠下的血渍惟妙惟肖地呈现出来,
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耶稣受难时临危不惧、
普救世人的崇高境界。

在众人的盛赞声中,绣像折枝金奖。
这种将西方绘画艺术融入东方绣艺的做法,
在当时是十分罕见的。
沈寿作为开创先河的第一人,
将苏绣技法推向了新高潮的同时,
也开始了她的传奇人生。

沈寿出生于江苏的儒商之家,
父亲沈椿,曾任浙江盐官。
她自小随父亲识字读书,
家中又多藏文物古画,
给了她丰富的艺术熏陶。
当时她生活的年代,
是苏州“闺阁绣”极为风行的时期摇摇招车,
苏州有“闺阁家家架绣棚,
妇姑人人巧习针”的盛况。
刺绣,是不可不会的家学。
七岁时,她开始学习刺绣,
八岁绣成《鹦鹉图》,
十二岁绣成《秋雨月上图》,
一时间传遍街坊邻里,
谁人不知沈家五小姐,
一双巧手,绣技精湛,
只不过,那时她还不叫沈寿。

沈家故居
沈寿待字闺中的时候,唤作云芝,
二十岁嫁于举人余觉,
婚后她操持家务的同时,
仍然不忘尽心刺绣,
在江浙一带,声名斐然,
世家大族争相购买不说,
其销量甚至超过了上海的“顾绣”。

她在刺绣中结合了绘画章法,
以缣帛为纸相门败类,虚实明暗相生,王俪桥
因此她的绣品犹如珍宝书画般,
被士大夫广为收藏,
清末著名学者俞樾,
更是盛赞其为“针神”,
那年她二十九岁徐琼霜。

清朝女子有自己的事业,
在当时是一件难事,
所幸的是丈夫余觉全力支持。
他甚至专门腾出半天,
为妻子书画绣花样子。
夫妇二人一画一绣驭神,
一个以笔代针,
一个以针代笔,
俨然一副耕织图。

光绪三十年(1904年),
余觉赴京赶考,
顺便带去妻子所绣的八幅佛像。
作为贺寿之礼献给慈禧太后,
得到慈禧的传旨嘉奖,
给他们夫妇分颁四等商勋,
并亲赐“福”、“寿”字,
作为夫妇二人的名字,
从此,余沈氏名“沈寿”。‘

次年,二人受朝廷之命赴日考察,
文化的交融极大地触发了沈寿的灵感,
她吸纳传统绣技精华,同时兼容并蓄,
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仿真绣”。
回国后,女子绣工科在北京正式开学,
下设国文、图画、刺绣三门专业课。
沈寿被任命为女子绣工科总教习,
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位朝廷绣品女官。

她对教学十分认真,
常到皇家动物园观察鸟兽羽毛色彩,
并把实地观察记录作为教材。
她在人物绣像的技法上也有了创新,
再次拓宽了绣像表现的道路。
她的新作《意大利皇后爱丽娜像》,
作为国礼赠送意大利,
在意大利都灵博览会一举夺魁,
荣获“世界至大荣誉最高级卓越奖”。
意大利皇帝皇后亲函清政府,
颂扬中国苏州刺绣巧夺天工,
意后还把她平日配用的钻石手饰、
五色钻镶的宝星金表
和20万意币酬赠沈寿,
并在金表上贴上皇家徽号,
以示格外珍重之意。
之后沈涛又以《英女王维多利亚像》,
参加世界万国博览会,获得优等奖。
“沈寿”之名和中国刺绣紧紧连在一起,
再次风靡各国报刊。
凭借自己的一双巧手,
沈寿成了第一位走出国门的女艺术家。

好景不长,1912年清朝灭亡,
失去朝廷供养的沈寿来到天津,
创办自立绣工传习所。
但她毕竟是一介弱女子,
纷纷乱世中,多有不便。
不仅经费筹措十分艰难,
所址也不理想。
她需要有人从旁协助,
这时一个贵人的出现照亮了她的生命,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状元实业家张謇。

事实上早在两年前,
他们就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清政府在南京举办全国第一届南洋劝业会,
张謇被任命为审查长。
在鉴定一幅顾绣董其昌书的大屏时,
张謇听说沈寿的绣艺高人一筹,
便特地请她来鉴定真假。
绣品刚展开,沈寿即断定为真品,
惊讶之余,张謇不免问其缘由,
沈寿对答:“一看针法,便不难辨出谢道韫咏絮。”
这种坚定自信的态度,
让张謇十分赞叹,
当即便生聘请沈寿,
来女子手工传习所担纲之意。

宣统皇帝宣布退位后,
沈寿的丈夫余觉想起张謇在朝时,
曾流露过对自己的欣赏,
于是他决定南下投奔张謇,
但沈寿却执意留在天津,
夫妇两人分隔两地。
随着余觉在南通安顿下来,
他连续寄去五封书信,
不断催妻子来与自己会合,
再加上张謇的诚意相聘,
1912年10月,沈寿来到南通女工传习所,
担任所长兼刺绣教员。

女工传习所学员在课上学习刺绣
除了在绣技方面别具一格外,
在刺绣教育上,
沈寿也展示出勇于创新的一面,
她打破母女师徒口传心授的陈规,
参照近代先进教学模式,
制订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教育体系,
并有意在刺绣之外,
培养学生对现代绘画的艺术审美能力。
她甚至改变按图刺绣的传统方法,
训练学生对照实物进行刺绣。
在绣花卉时,
她常常只摘一朵鲜花,
插在学生们的绷架上,
没有画稿,只有实物与针线,
这种类似写生的刺绣教育,
在当时是前无古人的创新,
著名美术大师刘海粟不禁感叹:
“中国第一个画素描的,
不是我刘海粟,而是沈寿。”

但是,这在传习保守做派的当时,
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与支持,
不少人持反对态度。
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在美国旧金山举行,
就是在这次博览会上,
不仅沈寿亲绣的《耶稣像》荣获金奖,
传习所送展的《牧马图》、《肖像》绣品,
亦分获银奖和青铜奖。
这让一直不被看好的传习所,
开始声名鹊起,
求学者从五湖四海蜂拥而至,
使得传习所屡次扩建,
并增设南通绣织局进行专职经营。
沈寿不仅拥有了制署专属的殊荣,
也向世界级的美术家迈近了一步。

沈寿在南通授绣八年,
每天勤诲无倦,
为南通女工传习所培养了许多人才。
南通的绣品也逐步形成了
“细”“薄”“匀”“净”的风格,
在国内外打开了销路。

然而沈寿却积劳成疾,
身体每况愈下,
不仅如此,沈寿当年替慈禧赶制绣品,
操劳过度而不幸滑胎,
落下了体弱不育的病根。
余觉为传宗接代连纳两妾,
在沈寿缠绵病榻之时,
从未照顾其旁,
更使沈寿伤心欲绝。

她病得更加厉害,
时时觉得腹胀、胸闷、厌食。
张謇听说之后,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他一面延医为之诊治,
同时让她搬到迁到“谦亭”静养,
并收她为学生,亲自教授诗词。
他从《古诗源》里精选了73首古诗,
工整抄写、逐一注解,
为方便沈寿理解识记,
他甚至连平仄声都做好记号,
装帧成一本小册子,
题名为《沈寿学诗读本》。

在昔日状元的悉心指点之下,
沈寿进步飞快,
病中憔悴不忍看,
长发开始脱落,
她就以青丝为绣线,
绣“谦亭”二字以表对张謇的感谢。
张謇写诗酬答:
枉道林塘适病身,累君仍费绣精神。别裁织锦旋图字,不数同心断发人。美意直应珠论值,余光犹厌黛为尘。
当中记得连环样,璧月亭前只两巡。

这一来二去竟惹出许多口舌,
即便两人年龄相差二十一岁,
一个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个是形容枯槁的病人,
仍难逃世人非议。
对于视名誉为第一生命的沈寿来说,
纵使堵不住悠悠之口,
她也要恪守心中的矜贵。
她在《池上垂柳拟古》一诗中,
写下“本心自有主,不随风东西。”
向世人宣告自己不移的操守。

东方画姬德珍笔下的沈寿
沈寿在患病期间,
历时3年以惊人的毅力,
绣成最后的杰作《美国女优倍克像》 。
这幅图根据比照美国著名影星
倍克的肖像刺绣的。
绣品中的倍克是一位身着盛装的妙龄女郎,
神态端庄、自然而生动。
雾一般的白色纱裙和丰润的肌肤,
都被绣得细致入微,层次分明,
极尽华丽、娇艳之美。

女优的面部,为使人物的口角、眼角、发际之间等细部都显其神,每一针的落点都是深藏在一丝中间,而千丝万线无一丝针迹。
她常在阴阳浓淡之间,加绣一两针极细的短针,美人的笑靥和神彩顿时显露出来,可谓画龙点睛之笔,充分反映出这位刺绣名家高度的造型才能和美术修养。

1919年沈寿旧病复发,
张謇派专轮到上海,
请来著名中医师前来医治。
另外,他知道沈寿早有写绣谱的意愿,
顾念到她身体每况愈下,
怕其有技艺失传的遗憾,
于是在沈寿的同意下,
他前后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把沈寿的三十多年的经验心得,
笔录整理成了《雪宧绣谱》一书。
这是我国第一部系统的刺绣工艺理论著作。
此书虽仅万言,但内容丰富,
包揽了沈寿总结整理和创造的18种针法,
是我国刺绣艺术宝库中,
一份极有价值的艺术遗产。

编纂期间沈寿强忍病痛折磨,
再三审查古代混饭难,几易起稿,
对书稿反复斟酌修改,
其中的“一事一物”费里莉,“一针一线”,
都是她心血的结晶。
可喜的是,沈寿生前,
《雪宦绣谱》得以出版。

《雪宦绣谱》彩印版内页
1921年6月8日,
在请尽中西名医,
试遍各种疗法之后紫极天帝,
四十八岁的沈寿还是走了。
临终之时,她将大部分绣作都留给了张謇,
包括当年那幅国宝级的《耶稣图》。
她嘱咐张謇希望葬在南通,不入余家。

发丧之日,张謇悲恸,不顾身份形象,抚棺痛哭,灵堂上他亲题的挽联高悬:
真美术专家,称寿于己,寿不称于名,才士数奇,如是,如是;
亦学诗女弟,视余如父,余得视犹子章玉善,夫人为恸,丧予曾亚君,丧予。

南通马鞍山沈寿之墓
张謇一手主持其后事,
将其葬于南通黄泥山麓,
并亲撰墓碑文《美术家吴县沈女士灵表》。
他在沈寿死后站出来为她说话,
他在《灵表》里直言:
沈寿遇人不淑,幽忧抑郁,
感疾而至于死。
并揭露余觉种种不堪的行径。
余觉在领取工资时,
往往也将妻子的那份支取出来,
迫使沈寿用钱还得向丈夫开口。
反观沈寿,对钱却是极为看轻的。
在女工传习所担任所长时,
每逢张謇要给她涨工资,
她都推辞拒绝。

沈寿艺术馆
然而余觉花费无度,
在沈寿腹水病重期间,
他曾向沈寿索要当年意后所赠的金表,
想将其抵押换钱使用,
并联合其他股东向沈寿施加压力,
沈寿愤怒地表示:
“世有此理乎小红帽穿越记!
钻表乃吾心结晶所得,
持出押钱吾名扫地矣。”
在沈寿去世后,
余觉曾两次拟在国外,
出售沈寿的绣品,
张謇得知后,
发电严厉痛斥,
只准展览,不得出售。
也正因为如此,
沈寿的绣品才悉数保存下来,
藏于博物馆许冠英葬礼,供后人观瞻。

在舆论的声讨下,
余觉不甘世人的指责,
撰写了一部《余觉沈寿夫妇痛史》,
为自己鸣冤,并把矛头对准张謇,
他用“痛”字总结了这段纠结的感情。
并在扉页上狂题,
诉诸于“天下后世公论”。
将沈寿不愿死后与自己合葬的遗愿,
看做是张謇伪造矫命的谎言。
为了表示对妻子的怀念,
他将自己的字改成“思雪”,
另起别号为“鸇口孤鹣”。
鹣是比翼鸟,而鸇是一种猛禽,
意在说猛禽一口吞掉了一只鹣,
剩下另一只鹣在那里哀哀孤鸣,
借此比喻三人的关系,
即表达了夫妇二人的伉俪情深,
又怒指张謇觊觎自己妻子的丑恶行径。

《余觉沈寿夫妇痛史》影印
用来作为张謇“不端”之“铁证”的,
是余觉在沈寿遗箧里,
发现的张謇亲笔诗函。
他将这些诗函照原样影印出来,
并详加批注,加以示众。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对这些“铁证”大加阐释。

《余觉沈寿夫妇痛史》影印
张謇曾写给沈寿一首七绝《谦亭杨柳》,
记取谦亭摄影时,柳枝宛转绾杨枝。不因著眼簾波影,东鲽西鹣那得知?杨枝丝短柳枝长,旋绾旋开亦可伤。要合一池烟水气,长长短短覆鸳鸯。
在余觉看来,‘柳枝丝长’,
便是情思之长,
而反复出现的“绾”字,
满是勾引纠缠之意。
而“鸳鸯”“鲽鹣”,
更是张謇为老不尊的铁证。

余觉的这本书,
写得可谓是文辞凄切,
入木三分濮方,又哀婉动人,
足以唤起读者的同情。
但如今,人们提到“沈寿”这个名字,
首先想起是“神针圣手”,“苏绣皇后”,
以及那些美轮美奂的绣品。
而那部满载绯闻的《余觉沈寿夫妇痛史》,
至今鲜为人知。
因为她不是“余沈氏”,
更不是张謇的“绯闻情人”,
她是开创“仿真绣”的神针沈寿渔者无衣。

沈寿曾说:
天壤之间,千形万态,
人吾目,无不可入吾针,
无不可入吾编绣。
在没有女人地位的年代,
她凭借自己的双手,
生前名留史册,
身后又因绩业不朽,
使得绯闻黯然失色。
以自己之名,
题写了时代的传奇。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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