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若人之洒脱 | 「散文」 人若砚之宁静-华实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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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这篇文章是徐刚老师的作品，原题为《菩提世界》，短短二千字，写了一次对艺术家的拜会之行，其行文即满溢着浓郁的书卷气，这种缱绻于中国古典美境中的文字，已浑然成诗画。其文风在当代作家中实在少见，没有多年手不释卷的浸淫，能得几缕书香？
此文，并不是绚丽辞藻的堆砌之物，而是对参悟生死、相濡以沫的人世情怀的赞颂。真是：“人若砚之宁静，砚若人之洒脱。”
没有没有痛苦的人，尤其是面对死亡。
为何痛苦，却是与去除痛苦的欲望相关联，
“我们的痛苦正是产生于我们的愿望和能力的不相称”（罗梭）。
因此便有了面对死亡的思考，终极思考之一端，心性襟抱毕露无遗的思考。
6月末，我在黄山徽州文化园小住，徽州老街以制作砚台闻名的“三百砚斋”，是必访之地。
01
邀约
不仅因其砚台、砚盒之精妙，还因斋主周小林兄去年秋天便邀约：
“盼明年再来黄山，我有一物与兄共尝。”
诺诺之后，也有困惑：此物何物？
除却歙石古坑眉纹籽料，小林兄手制的砚台、砚盒之外，尚有何物？
难忘小林兄其时从眉宇间闪现的神秘与圣洁的表情，以及瞬间的若痴若醉、神采飞扬，小林是不可思议的，薛俨何必猜测刘蓝溪？
总之是赏心悦目，我想。
02
赴约
黄山雨后郑宝用，云淡风清，我与高峰、小曹直奔“三百砚斋”特索洛，
上得二楼书房，砚香、木香与茶香缭绕，此身仿佛已在别有天地中了。
就在我们品茶时，小林从柜中抱出一物，
以云南蜡染白花青底布包裹，轻轻打开时，小林双手微颤，目不斜视，是心与手行将触摸神圣的庄重，
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黑推光漆、嵌金合欢花的菠萝大漆盒。
这是我见过的小林手制砚盒中最为光彩夺目而典雅者，其中倘是歙砚——不是歙砚又是什么呢——定是上上品之眉纹砚，
我曾见过未及加工之古坑眉纹石裸执事，以手指蘸水，轻轻一抹，眉纹各色，波光流转周子冉，一律美眉，
或清纯，或娇媚，或妖艳，或哀怨，或惆怅，
若咏者，若歌者，若舞者，若行者，若思者，
能想其貌，能闻其声，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后主词）
俄顷，观者惊呼，美眉隐去.....人在神驰遐想，
盒在四方桌上，人视盒，盒视人，人无言隐婚市长，盒不语。
03
漆盒
小林兄的双手一直在轻抚漆盒最牛自考生，期待的短暂竟如此漫长！
“你再能想象也想不到盒中为何物？现在我要打开这盒子。”
盒盖轻取，但见盒中有二物，
一是长9公分、宽5公分之金丝楠木小棺材，
一是直径6.8公分的大漆描金紫檀小圆盒，
再打开小棺材，内有一束红绸系结之灰白头发，
小圆盒中又是一束头发。
04
故事
今春某日，小林约太太一起洗头。
太太稍有惊奇，相约洗头，未有过。
另，小林兄是比我还要秃得精光的秃顶，周遭白发带灰色依稀尚存，何必专门去一趟洗头店？
洗头毕，小林捡起自己和太太的各一束头发，红带系结，手捧而归。
原来这菠萝大漆盒及其中小棺材、小圆盒的制作，历时四载，昨已竣工，只等着将头发放置其中了，没有仪式，简单而随意，
林告诉子孙：“我们死后不修墓，不立碑，
骨灰撒在院子里的花木中，
春秋往复，有花有果。
不用烧纸郑家尧，烟熏火燎，污染空气，我不喜欢。
想我们时，到院子里走走，月光下枝叶扶疏间便有我们的影子。
然后回屋，打开盒子头发与灵魂俱在，此即家祭也。”
05
说黄山 谈生死
然后是说黄山，谈生死。
黄山曾名天子都，相传黄帝曾在山中修身炼丹，唐天宝六年，敕名黄山。
日本画者东山魁夷说： “看见了中国黄山，才能理解中国山水画。”
朝闻先生有言：“想学中国画吗？那你就去黄山。没有到过黄山的人，不可能成为国画家。”
在熬过了不堪回首的“牛鬼蛇神”的岁月之后，小林选了制作砚台郝笛，夫妻双双寻名师，访古坑，三十多年如一日，凝汗水、智慧灵感于一砚一盒，成就“三百砚斋”之正果。
到如今，人若砚之宁静，砚有人之洒脱，视人尝砚，恍若一体。
砚有何用？研磨也。
一支毛笔，饱蘸浓墨，悬针垂露于宣纸，或书或画，书乎？画乎？抑或民族文化传承之踪迹乎？
文房四宝，砚为其一王海燕前夫。砚，宝物也。
弃宝物、传统如敝履者，你当悔改！
“三百砚斋”是西哲所倡“艺术生存”的典范。
以我的理解这“生存”一词，既有人依艺术而生存，又有艺术地生存，还有艺术本身在人的心与手的制作中得以生存，流布之义，以此论之，周小林堪称典范。
人要走，人必死，当思考死亡及身后时，小林显示的则是哲人和诗性的灵光，
少一点“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欧阳修）的悲愁，
多一些相约来世江陵一中，无有恐怖的身后之浪漫。
正如菠萝大漆盒中小林手书的“赠老伴”六首所言scc鹏鹏，录其一：
始知今朝苦与乐，
不忘吾妻贤淑人，
今生相聚咏白发，
来世再续梅竹情。
至此，一个黄山脚下的制砚者，正在为世人诠释的，却是黄山和传统，今生与来世了。
06
吃饭
中午，小林请赴宴，我坚辞，
要吃徽州小吃，
小馄饨、
毛豆腐、
丝瓜毛豆、
老街烧饼，
美味也，其乐如何！结账，四个人消费74元。
07
道别
又要分手了，我一时语塞，
心思缠绕着那菠萝大漆盒，
想起的是王国维所言古今成大事业，有大学问者之三种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依依握别时，小林说：“徐兄，尚有不情之请。”
“只管道来。”
“请留下两句话。”
“一发一菩提，一盒一世界雷诺新风景。”
于是归去。
文字来自徐刚先生《菩提世界》，图片来源于互联网大和田南那，华实排版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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